田野随笔2 | 如何建立关系

· 2420字 · 5分钟 · 田野随笔

我试图开始着手和村民们建立关系。

巴斯表哥家 🔗

今天巴斯过来拿渔网还给姑姑,我随同走了过去,得知了她姑姑的摊位,还见到了她那尝试外出务工但最后还是回来出海的表哥。

巴斯的姑姑在忙,用雷州话和巴斯搭了两句话便转过头去工作了。表哥在整理搭在架子上的渔网,嘴里叼着一根烟。巴斯和他介绍了一下我,我赶忙打了声招呼,他看着我,笑着回了一声。

和巴斯回民宿的路上,我得知她表哥一家姓王。说起来,jh的父亲是她姑父的弟弟。按照我和小庄在高铁上聊的内容,如果没错,巴斯表哥家和jh家都是村里王姓氏族的一部分。我们当时谈到邓姓和王姓在村中最多,可能在村里都比较有影响力,这对于描绘村庄关系网络图而言具有重要意义。不过我们怀疑,目前处于“交锋点”的主要是邓姓和吴姓,比如以村长为代表的力量和饭团家之间的土地纷争。

饭团叔叔家、陌生的阿姨 🔗

这两天饭团的叔叔都会过来民宿,过去我是有点避着他的,我猜测可能是因为阿用在我面前对他的评价一直不高,毕竟“奇怪”、“有点问题”等相对负面的评价其实很容易转化为一个人的标签。这次我想主动和他“交好”,这与小庄老师跟我分享的故事有关,也与我尚未成型的计划有关(这听起来似乎显得目的性太强?但调查哪来那么多纯粹?不要太天真!)。

饭团的叔叔是一个很有交谈欲望的人,他在民宿遇到客人往往都会主动攀谈。我和他相处得并不多,对他的印象大多从第三方(阿用和小庄)处获取。但和他直接接触,总体而言与我听到的并没有太大出入:看起来有点奇怪,但心地很正常。有一些小习惯,但无伤大雅。从他的叙述中,就和从阿用那儿了解到的一样,他以养虾营生,但近来收成都比较糟糕。今晚我们吃饭的时候他又过来了,我们在这一头边吃边聊,他坐在另一边听着,时不时想插进一句话。后来他给了我10元现金,让我帮他到小卖部买一包香烟。

“什么烟?”我很乐意地接过了他的现金,这是和他进一步建立关系的机会。

“10块钱的就行,你去看一下。”饭团的叔叔朝我摆了摆手。

我攥着手中的钱,心中有点高兴,离开民宿,走进夜色之中。

我还没认清村子里的路,走了好一阵子都找不到小卖部的位置。站在路口,我看着路灯洒下的光亮,想到刚走进来时的侥幸心理。

唉,还是没能记住。

我叹了一口气,想起FJ刚来的时候也在村子里迷了路,并在那时候认识了带她认路的tp。

继续往下走,经过一户人家时,我看到房间里有一个背对着我的身影,似乎在整理渔网。进去问个路吧,我想。我有些犹疑,在门口和窗户边徘徊了起来。我注意到敞开的门口处有很多鞋子,大厅亮堂堂的,应该有很多人在里头。

这样冒然走进去会不会不大好?这是我心中第一个念头。每次都是这样。对我来说,田野中最大的挑战是如何与陌生的人打交道。我难以看清心中那份疑似恐惧和忧虑的存在是什么,它们始终阻挠着我与田野中的人主动交往。

我之后还是要和不同的村民认识,总不能一直这样啊!我暗暗告诉自己,这样可不行,上个暑假就是这样“白白浪费”了,饭团的叔叔也久等了。我咬咬牙,稍微握紧了一下双手,下定决心走了进去,走到近前才发现那身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她留着一头齐耳的短发,不少白发夹杂在已经失去了光泽的黑发中。

“阿姨你好(我当时想了一会儿应该怎么叫,下意识喊了阿姨,但当她回头时我才意识到叫阿姨其实不大对),我想问一下小卖部怎么走……”我喊了几下,奶奶才放下手中的渔网,转过身来,经过几秒的反应后确认了我的意图。琢磨了一下,她感觉和我表达不清,走到楼梯边用雷州话往上喊了几句。

我站在她身边,心中别提多紧张了。就在楼梯边的另一个空间里,一个皮肤黝黑的大哥坐在那里(印象里他的眼睛似乎显得有点圆……),听到声响他朝我们这边看过来,我当时似乎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悄悄地挪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

我大概能听出奶奶说有一个小孩在问小卖部怎么走。如果将雷州话的“小孩”直译成普通话,严格来说是“妹”,但实际上这种说法也可以用来称呼男性,只是带有一种亲切的意味。不久,一个皮肤同样有点黝黑的阿姨走了下来,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自然的笑容——一种天然的状态。奶奶和阿姨继续用雷州话交谈了几句,我看到阿姨好像准备要走出去,奶奶这时候说让她给我带带路。

“我带你过去吧!”阿姨和我说。

这出乎了我的意料。我连忙点点头,心中大喜,跟着阿姨走了出去。

“你是(住在)民宿的吧?”阿姨问我。我点头,说自己在黑石屿。阿姨笑着说自己的小孩经常参加黑石屿的活动。我想了想,马上说自己是饭团的朋友,在帮饭团组织活动,并问她是哪个小朋友的家长。

“我是by的妈妈。上次的演出by参加了,我也去了,我是唯一一个去的家长。”阿姨笑着说。她给我一股很朴实的感觉,和她交谈让我感到自己好像想得太多,或者说,是我的戒备心太重。

“就在那里,灯亮着的那里。”走到一段路口,阿姨朝着前面指了一下。我连忙道谢,甚至有点不知所措起来,而后转身走进小卖部。

等我走出来的时候,阿姨竟然还等在外面,正把手机拿在耳边。我马上意识到阿姨应该是担心我不识路回去,心中顿时一暖。我走上前去,阿姨便转过身开始带路。走了几步后,她指了指方向,我看过去,才发现原来从民宿到小卖部只有几步和一个转角!

我晕!

jh家 🔗

从小朋友们入手不失为一种有效的策略。这么想着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眼前的jh。

jh是我第一次来村子时认识的朋友,今年还在读五年级,皮肤黝黑黝黑的,长得有点小结实,还蛮可爱。

得知我再次回来,嘉豪这两天都会跑来民宿找我。我想过能不能以辅导嘉豪做作业为理由,到他家待上一会儿。我很想和他父亲认识,了解他在村庄中的位置,并通过他了解他眼中村庄的格局。如同饭团和小庄说的那样,我们过去的受访人主要都是集中在老年人和妇女身上,但极少涉及村中的男性年轻人。比如jh的父亲、tp的父亲、lf、qj和sj的父亲、阿用的朋友卫国和朝易的几个朋友。

我还没有很“大胆”地行动,比如真就找到住址走进去交谈。唔……我在想是不是还缺乏某些具体的计划和明确的问题,所以很多事情的步骤很难展开,无法有效地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