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随笔7

今天早上没有按照计划去找谢爷爷聊天。

本来我只是打算和阿用去给饭团的爷爷送饭，送完以后便离开。但看到我出现，饭团的爷爷有些高兴，他用雷州话问“你又来啦？”我能听出，他是带着期待的。

和阿用说的一样，饭团的爷爷喜欢有人能听他说话。毕竟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大多数时候其实是孤零零的。今天和爷爷聊天的时候，我得知他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早年到国外打过工，现在在徐闻和湛江间跑；二儿子就是饭团的父亲，现在住在海安；三儿子在淡水社区；四儿子在村里养虾，就是我经常见到的“饭团的叔叔”；小女儿在东海教书。听爷爷说，他的妻子也活到了八十来岁，在今年去世。

五个儿女会轮流给他做饭，但花时间来陪伴他的人却很少。

这两天也就只有我来，一个陌生人，一个为了做田野的无知大学生。这么想的时候，我忍不住对自己嘲讽起来，就像我在阎云翔《中国社会的个体化》中读到的那样，我身上也有着部分阎云翔眼中的中国式功利个人主义，我很少会主动关心自己的亲人，甚至会回避他们对我的联系。要说花时间陪伴亲人（特别是老人），我自己都远远没能做到，遑论去评价别人。

我只是觉得有点荒诞。我带着某种目的，某种我希望是纯粹之事的目的，来尝试做了一些或许我本应对我亲人做的事情。

我又和爷爷聊了一个小时。这次我同样没有拟访谈提纲，只是像普通的聊家常一样开始话题。我们今天没有再聊航海路线，而是聊起了爷爷在村中的旧识。他们都是我在暑假的时候便接触过的老人，有FZ爷爷、ZQ爷爷、ZL爷爷，还有这一次过来知道的嘉豪爷爷的叔叔——LZ爷爷。年轻的时候，饭团的爷爷作为船长和他们基本都共事过。我试图聊出饭团爷爷和他们的交往关系，不过爷爷没有谈到他们的具体交往，只是提到对他们的评价和回忆。如同FZ爷爷评价的那样，饭团的爷爷也认为ZQ爷爷“没什么用”，这种“没什么用”是指别人喊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但是你自己不会主动有意识地去做。忠情爷爷就是没人给他指派任务，他就睡觉。FZ爷爷和LZ爷爷年轻时和饭团的爷爷都是同一个大队的人，爷爷只提到自己作为船长和他们一起出过海，但对他们印象都不深。最后是ZL爷爷，饭团的爷爷只提到他是上一任村长，但身体不好，现在村中道路建设的模样是由他规划的。

过去，我理所当然地把饭团的爷爷会讲粤语当作是出海所学，但今天他告诉了我一个有点出乎意料的事情：他原本是淡水社区¹的人，在淡水长大后才来到这边“给别人家当儿子”。包括ZQ爷爷和ZL爷爷，他们竟然也都是从外村过来“给别人家当儿子”。

爷爷挺能聊的，许是平日没有人倾听他的诉说，而这两天难得有人听他说话。听到后面的时候，困意伴着料峭的寒意出现，我强忍着，心中想着不管能得到什么信息都好，既然是聊天，那就应该耐心倾听直到叙述的过程完成。

十一点，我以回去做饭为由告别了爷爷。

这个中午我也真的做饭了，总是等着阿用做饭给我吃，这是我无法忍受的事情。既然我有求于人，那便实在是没有理由被如此服务。

这道菜是和阿用学的，制作材料有三勺面粉、少许淀粉、少许麦片、两个鸡蛋和五花肉，制作程序并不复杂，将前述制作材料全部混在一起搅拌，小火烧得平底锅均匀受热后用油炸，伴上甜辣酱和沙拉酱还是挺好吃的。不足的地方在于我切的五花肉中基本是纯肥的部分，即使炸出来味道不错，但吃起来容易腻，不如半肥半瘦的炸起来好。

这一天的早上和晚上，也都是我煮饭，虽然厨艺并不好，但这也不是不动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