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提出了很多与哲学相关的术语,例如“敞开”、“涌出”、“太人性”、“祛魅”等等。
我想我没有理解科恩眼中的“超越人类的人类学”,只能勉强地去感受——此处,超越人类基于尼采提出的“超善恶”理解,这里的“太人性”指引向人类的道德性。在科恩看来,做人类学的研究势必会有道德性——人是道德的。即使是关心“狗的梦境是什么”、“森林如何思考”和“如何成为一只蝙蝠”这样一些话题的鲁纳人,也同样要在对狗使用致幻药物时封住狗的嘴巴,确保其作为主人与主体的同时,表现出他们与狗的权力结构和等级体系,一如在被殖民的鲁纳人眼中,“白”(人)是作为主人的重要标识。
但和科恩眼中传统人类学不一样的是,这些是敞开的,鲁纳人生活的社会里是真切存在着丰富之“人”与“非人”——一种似是海德格尔眼中的“天、地、神、人”四方域‘共在’的充沛的世界”。译者毛竹指出科恩在表达生命的存在时,鲜少用到英文中的creatures,而是用being、beings和entity。
为什么书名要叫做“森林如何思考”?我们怎么能知道森林如何思考?有什么方法或者途径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吗?
在我的阅读理解里,科恩似乎是在尝试借用皮尔士的符号学作为工具进行切入,在书中的前面几个章节中出现大量符号学的知识内容,我读得云里雾里,但至少作者不是在当“神棍”……另外,科恩还加入了他对尼采和海德格尔等哲学家思想的理解。如同尼采认为我们不该以人类特有的“善恶”视角去理解这个世界,因为“人类不是世界的例外”。不管是什么研究都总是处于“太人性”,或者是人类中心之中。科恩要表达的是,在人类之外、超越于人类之外,还有着许多“自我”、“主体”,它不必然是动物或者植物,还可以是任何事物,在这个世界——本就是丰富的世界里。
我记得有一个概念叫“人类世”(Anthropocene),科恩认为这是指“属于我们的这个超越人类之上的世界正越来越多地被‘太人性’之物占据的时代”,因而我们需要培养跟森林一样的思考方式。
相信不少读者和我一样,都会被书籍开篇这一段内容吸引:
“苏马科火山脚下,我们在狩猎营地的茅草屋里安营扎寨准备睡觉,胡安尼库警告我,‘要仰面朝上睡觉!如果美洲豹来了,看到你可以回头看他,他就不会打扰你。如果你面朝地下睡觉,他会认为你是‘aicha’(猎物;字面义,基丘亚语[Quichua]“肉的意思”),那他就会发动攻击。”
在鲁纳人眼里,他们认为当人与美洲豹相遇时,后者会“看待”你。其实不论美洲豹,还是森林中的其他动物,他们和人一样会去“思考”眼前的对象。循着这个思路,人类学便不能局限于只追问人类如何看待世界。
根据语言学家埃米尔·本维尼斯特的观察,代词我(I)和你(you)通过相互称呼将对话者交互定位为主体,因此他认为这两个词才是真正的“人”称代词。按照这个思路,美洲豹与人类在相互凝视对方的行为中,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将彼此都看作了“人”,或者说一个“主体”——科恩所想表达的这个“丰饶”世界中处于同等位置的主体。此时,鲁纳人也在某种意义上变成了美洲豹。
这也属于万物有灵论,鲁纳人将美洲豹和许多其他非人类存在者视为具有灵魂、符号性的、意向性的自我。在科恩以前,关于“其他人类是如何将非人类视为有灵”的研究并不匮乏,但科恩进一步追问了非人类又是如何看待人类,或者说,进行思考。
不过第一次读完本书给我带来了不小的挑战,符号学的部分——也是我认为科恩的方法论部分,我看得十分艰难,试图理解,但至多也只能感到“云里雾里”。就此而言,我觉得作者并没有把森林究竟要如何思考这件事情讲清楚、讲好(当然,也是因为我没有真的看懂)。但从民族志的角度看,我认为作者对鲁纳人文化的呈现到位,我可以从文字中一窥“异域风情”,也能感受到作者对“超越人类”的强调。
扩展阅读
爱德华多·科恩谈森林的思考及其对生态危机的启示,2023-08-06,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