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正月二十五,师傅1将选出茅竹水仙大王的六位新头人,并与雷歌剧团一起为茅竹水仙大王祝寿。
完善戏台布置 🔗
大概九点的时候,我来到戏台,缘首胜大哥和幹首山大哥正在贴对联,几个女性头人则打扫了一下戏台前的空地。空地旁的一户人家将渔网摊位收起来搬到了别处,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可能遮挡到祖看戏。
几位女性头人打扫过后,将垃圾倒进了推车中,却直接拉到了海滩上,集中倒到一处并露天焚烧。换在过去我不会有所注意,但来到黑石屿以后我才知道露天焚烧违法,只是人们意识淡薄,管理也并不严格,这种现象才频频发生。事后我和饭团提及此事,她和我说起初还以为那焚烧的垃圾堆是一座大石头,只是有一些零散的垃圾倒在那儿。
几个头人这会儿在给戏台添多一张遮阳挡风的塑料布,身材结实的葵大哥手脚最灵活,几乎包办了这最后一张塑料布的布置工作——给塑料布穿绳、爬铁架、上树拉绳子、打结固定绳子。爬到树上打绳结时,他和饭团说自己打的结是渔民出海时打的那种绳结。不知道渔民的绳结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新的塑料布添置好以后,头人要负责的关于戏台的工作基本也结束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戏班过来布景即可。一身黑色打扮的戏班班主先到戏台,带着扣着三个小铁环的黑色帽子走来和头人聊了几句,而后跟着头人走向文化室。
听饭团说,看管神像的rm大婶一家今天要煮饭拜祖,还要招呼一起干活的人吃饭,她预备和我分工,自己到煮饭的头人家拍摄现场,我则到文化室等待戏班的到来。
与饭团分开,我回到文化室,注意到这儿的场地上也贴了对联,左右幅写着“利民仙明皇恩深,兴圣水广大灵应”,横幅为“万古灵应”。戏班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来到,相继进文化室的三个房间看了几眼——那是他们这八天休息的一个地方,rm大婶房子附近的一座老屋以及戏台也是他们休息的地方。只是几位头人之间有些意见不合的地方,问过yy爷爷我才知道,rm大婶的儿子不允许两个人一起睡在文化室的房间内。那间恰好是班主夫妇准备一起入住的房间,见有头人出声反对,班主没有进一步交涉,只是笑笑地妥协了。后来我跟着班主及一位头人去看老屋时,虽然我认为那老屋的环境着实简陋了一些,但是班主却很爽快地说“可以了”。
其实头人之间意见不一的情况并不少见。将文化室的房间清理之后,rm大婶认为要将门锁上,担心小孩子闯进去捣乱,但其他头人认为没有必要。
我转过身看向戏台的位置,yy爷爷摊位右手边的大婶正将自家摊位的塑料布解了下来,我想着她每次待我都很温和,赶忙上前帮忙。问她原因,原来是担心挡住祖看戏,即便这可能影响她解渔网,也还是要解下来——大婶说没关系。
加上戏台的塑料布并基本安排好戏班的住处,由于戏班的物件还没运到,戏台也没办法布景,头人们没有什么要忙,便坐在文化室面前休息,戏班的人则在旁边简单地煮了些东西吃。
11:40左右,我和饭团终于等到戏班包的运货车,上面大包小包、大箱小箱什么都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两辆电动车,其中红色和蓝色的箱子似乎最多——戏班的物件真的很多,两个头人各开一辆三轮车将物件运到戏台都花了一个多小时。
等待货车卸货的时间里,我先回了一趟民宿吃了几碗木薯糖水,再回来时物件还是没卸完,我便先到戏台等着。这会儿戏台上尽是红色和蓝色的大箱子,戏班的成员将还在来来回回的三轮车上的物件卸下,一直忙到一点以后。等物件都被运到戏台时,戏班成员们开始坐在就近的位置闲聊起来,几个头人也坐下休息。
见戏台没有什么状况,我和饭团走到文化室。这里同样没有什么事情,倒是有一位头人大婶拿了一个很大的番薯,饭团见状拿起相机便想拍。大婶丝毫没有不乐意,反而有些欲拒还迎的心态,在饭团的指示下摆了几个姿势,面对镜头时又说自己没有妆容,或是帽子没戴上,但还是美滋滋地主动配合饭团微微调整动作拍了好几张照。要知道,昨天刚给她拍照时,她还在问拍照有什么用呢。
回到戏台,戏班成员还在休息,班主正躺在小卖部面前的网床上和人聊天。我也有些疲惫,坐在戏台边上看着有些凌乱的场地。人再累也好,如果手头上有些事情干还不至于很快感到困倦,但一坐下来等待就觉得睡意袭来。饭团和我说两点时头人会拜祖,听罢我决定忍着困意坐到那时候,虽然内心这会儿已经是心猿意马,千万股杂乱的念头在脑子里飘过,整个人有些迷迷糊糊的。
拜土地公 🔗
接近2:30,头人们集中到针织帽大婶家2,在神像面前铺开草席,以梁师傅为首跪下面朝神像,在梁师傅念诵祈词时于其身后如捣蒜般点头祭拜3。师傅在念诵一阵祈词后会打飞,接着念出一串人名。头人家的这段仪式并不复杂,师傅带领头人拜完祖后,例行上香、烧纸钱和放炮,而后六位女性头人拿出煮好的猪肉,在上面撒好盐后抱着土地公的神像全都往土地庙走去。将抱过来的土地公的神像放进石龛内,头人们摆好祭品、拉出草席铺开跪下便祭拜。我依稀能看见rm大婶一边插香一边念叨着(雷州话)“保佑我顺顺利利……三个祖头三个钱头……保佑我顺顺利利……”,彩阿姨说(雷州话)“公祖阿,今天……保佑……子孙……平平安安……做什么得什么”说着说着,其他几位女性头人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各个声音夹杂在一起,后面我已经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基本都在说与子孙相关的事情,读书、娶妻、做海。颇为有趣的是,其他头人拜完离席烧钱,最后只剩一位大婶还在如同嘱咐一般说(雷州话)“……去考试了哇,高三了哇,男儿男孙来的哇……”
女性头人们都拜完土地公后开始收东西,我才注意到今天祭拜土地公摆的米饭只有三碗,酒水也只有三碗,但通常村民们祭祀神明时用的祭品数量都是五个。土地公的祭品也很简单,仅有米饭、酒水与猪肉三样。
从土地庙返回头人家,几位婶嫂走得快,走在前头,rm大婶还在土地公的石龛旁确认什么,我见她落单,独自一人,便有心等一等她。她一手抱着土地公的神像,同时将鞋子穿好,见我等她,露出笑容说了一句(雷州话)“侬(第四声),走……”4我暗暗舒了一口气,甚至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心想可能自己这两天帮忙干工和她熟悉了一些,她不赶咱了……我试过想和她说些什么,但还有些不敢。说起来,她的性格似乎比较直来直往,我好几次见到她在文化室为这几天的仪式做准备时如何干脆利落地拒绝别人,用雷州话说“没空!”——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急冲冲的,我脑子里闪过风火轮滚过又滚回来的画面……但是,她在高兴的时候却也毫不扭捏地咧嘴露出笑容,看着别人,以至于我有时候真觉得无法应对她的情绪变化,不知道她下一刻会如何对别人做出反应。
将土地公的神像抱回rm大婶家后,头人们已预备将茅竹水仙大王和土地公一起搬到文化室,彩阿姨拿着鞭炮先到外头燃烧,rm大婶提着锣跟在其身后,另有四位头人分别抱着茅竹水仙大王的神像、土地公的神像、茅竹水仙大王的神座和拿着两个小酒壶(一金一白),和两位婶姨排成一队离开。路上炮声和锣声开路,一路走至文化室。
选新头人 🔗
头人们将神像摆在文化室外的桌子中央,正面对着戏台。神像旁边的桌子上摆着煮好的食物,头人们尽数搬到神像所在的桌子,两盘苹果,一盘五个,五个装着红枣和白糖的碟子、五杯茶、五杯酒、五碗甜面、五碗米饭、一只墨鱼、一盘放在一起的猪肉和鸡肉。
在饭团给针织帽大婶拍摄她搬祭品的场景时,针织帽大婶大声说道(雷州话)“你不要影了”5,另有一位应当是针织帽大婶亲人的男性头人也流露出了不悦的情绪,不知道是不是认为饭团阻碍他们放置祭品,唯有旁边的彩阿姨大声地回了一句(雷州话)“没关系”。
我走到神像背后,发现茅竹水仙大王的神座上印有的图案除了龙,其他都是渔民们平时的渔获物,有普通的大虾、鱼、螃蟹、皮皮虾和龙虾。
虽然头人们都在忙仪式的事情,但附近也有村民并未对此表现出多少关注。“虾皇”腾出了自家的摊位空间给头人们摆放仪式要用的桌椅,转而到yy爷爷家摊位坐着,但他和月婶也不围观仪式,只是自己干自己的事情,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还在和妻子月婶讨论修水管的事情。yy爷爷也几乎不来围观,只是路过的时候瞧上一眼便走。在我和他的闲聊中,他总给我一点不大关心鬼神之事的感觉。用他的话来说,这些都是封建迷信,但他不反对,更不会制止。倒是针织帽大婶对仪式各项事宜都表现得比其他人更加上心。
选新头人的仪式准备开始了。将法印压在装有米粒的铁碗上——米粒与法印之间夹着三根长香,梁师傅走到头人铺好的草席上,头人们则跪在他身后的草席。梁师傅戴上道帽,有头人在旁边敲锣——开始了,梁师傅拿着两个茭杯吟诵祈词,期间敲茭杯,捏手势,或坐或站。头人们跪坐在其背后,前面的一言不发地看着,后面的交头接耳。
这会儿已经将近下午3:30,在梁师傅开始选新头人的准备仪式时,戏班也开始给戏台布景,我过去待了一会儿,等再回到文化室,村民和头人都围在梁师傅周边,独留梁师傅一人正对神像,听身旁的旧头人提名,而后念念有词,将手中的两个茭杯相互敲击,随即抛出,坐在钱头的旧头人再捡起来递给师傅继续。
选完新头人以后,旧头人重新敲锣,师傅坐到文化室门口附近休息,我凑上去坐到他身旁,打听起仪式的消息——头人中的祖头和钱头分别也称作缘首和幹首,区别在于“祖头”和“钱头”在村民的口头叙述中出现,“缘首”和“幹首”则经常出现在书面记录上。新头人的选取由旧头人的提名开始,看抛出茭杯显示的结果可得知神明是同意到提名人家中落座。关于茭杯的结果解读,大致如下:
茭杯有两面,一正一反
- 通过:一次两正,一次两反,一次一正一反
- 未通过:两次两正,两次两反。这种情况下需要换人。
- 未通过但可以继续:一正一反
说话间,似乎有人来和梁师傅说某位新头人以出海没空为由不想当头人。
另,新旧头人还要举行交接仪式,我向梁师傅问起具体的相关事宜,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说交接仪式时间在明天,结束以后唱戏做寿等事宜由旧头人负责,新头人负责看管神像即可,至于其他具体信息则是新旧头人之间安排的事情。事后饭团告诉我,新头人与梁师傅之间存在矛盾,没打算喊梁师傅去帮他主持相关仪式。
祝寿 🔗
新头人选完已经将近四点,梁师傅起身开始为茅竹水仙大王做寿做准备。旧头人给梁师傅找来了八个空王老吉罐头,将顶端的封皮去掉,分别插入了一张红纸6,上面用毛笔写着神明的名称,按照大小排列在茅竹水仙大王的神像面前,从左到右依次是“本村土地万寿尊王之神位”、“虚空过往无边圣贤 | 通硇四境宣敕王娘 之神位”、“会主老相正一灵官广化马君”、“境主敕赐忠顺调旦灵应侯王 | 圣春太奶夫人”、“万寿兴利埠主茅竹茅竹水仙大王”、“会主广兆泰山康皇大帝之神位”、“南村君主天后圣母元君之神位”、“能道境主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据说调旦侯王及其妻子(即境主敕赐忠顺调旦灵应侯王 | 圣春太奶夫人)和南村天后(即南村君主天后圣母元君之神位)的神像都会被抱过来。
这会儿旧头人开始招呼在场的村民一起去针织帽大婶家吃饭——待梁师傅吃完饭以后才开始给茅竹水仙大王祝寿。针织帽大婶和众人说自己留下看着神像,让其他人和梁师傅先去吃饭。饭团昨天和我说今天估计要到头人家吃饭,我便决定跟随她展开行动——好吧,事实是我只身一人不好意思跟着头人去吃饭。她到已经坐在板凳上休息的针织帽大婶身边,让大婶先去吃饭,她来帮忙看着神像。大婶说了几句不回的理由,我没听懂,但末了她看了我一眼,说(雷州话)“喊阿弟(去)”7。这时候从海南回来的头人大叔已经在招呼其他人离开文化室,走到我身边时轻轻把手搭在我肩上,一边引我往前走一边用普通话重复着“参加一下”——他知道我不大会讲雷州话,所以每次和我对话时都是用普通话。
见饭团跟着离开,我也跟着头人一起去吃饭。
除了墨鱼、猪肉和鸡,其他基本上都是从外头买来的菜。头人在房子里和房子外各摆了一桌子菜,喊上附近相识的人一起来吃。一个皮肤黝黑,身材有些肥胖的男子很是热情,连连招呼我们坐下。由于外边的饭桌上全是村里陌生的男性,起初我站在桌旁还有些局促,仍然是来自海南的大叔用普通话招呼我坐下,又是给我倒酒,又是招呼我夹菜。见状,我逐渐放松下来,自顾自夹菜吃起来,周围的大汉用雷州话讲着自己的话题,倒也没有怎么在意我,最多在喝酒的时候和我干上一杯。阿,我多少感觉“有惊无险”,但酒足饭饱以后,说为又惊又喜可能更准确一些。
吃完饭以后,我回到庙宇,茅竹水仙大王神像旁多出了南村天后、调旦候王及其妻子的神像,看守神像的头人还坐在凳子上休息,而戏台已经布景完毕,大音响里播着流行的摇滚音乐,戏班成员在洗漱吃饭,估计是在为表演做准备。
头人和师傅在文化室外给茅竹水仙大王做寿,戏班则在戏台给茅竹水仙大王做寿。眼下梁师傅还没过来,做寿便也没能开始,我先回民宿拿回充电的手机,路上看到戏台边上的小路摆了好几个流动摊贩,和赤马村做戏时周边的摊贩差不多,基本都是卖柠檬茶与烧烤。
等我再次回到文化室时,梁师傅和头人已经在重新布置茅竹水仙大王案台上的祭品。他们保留了原先的六盘红枣和白糖、五杯茶、五杯酒、五碗甜面和两盘苹果,只取走了鸡肉、猪肉和墨鱼,拿一张大红纸展开铺放在案台上,而后将一个个有着红点的白色包子摆在上面。这种包子被称作祝寿饼,分为两种,一种圆润,状同普通的馒头包子,数量较多,一排叠着;另一种则扁平,做成了捏着不同手势的手掌形状,只有五个,手势各不相同,倚着前一种祝寿饼。
新的祭品摆好后,头人们抱着大香,把酒精倒在香的顶端后再用打火机点燃——香的形体面积太宽大,寻常方法无法点燃8,接着插在面向神像正中央的位置,再另外点燃五支中型香烛,两只分别插在大香两侧的不同装沙水桶上,还有三支则一起插在大香后方的一个装沙水桶上。
三朝蹬-上 🔗
戏台布景完毕、新的神像已经搬来、面饼摆好、几支大香也已插好,此时天色也已经暗淡下来。将近七点,头人敲锣,梁师傅带着三位大叔过来——其中有一位同样是师傅。梁师傅和两位大叔坐在一旁,身前放着……那两位大叔一位吹唢呐,一位敲着小锣,剩下的师傅从包里拿出红色的道服和道帽穿上,手持朝简,站在草席正中央,各旧头人此时已经跪坐在他身后,等待着。
梁师傅先开始出声念词,身着红色道服的师傅旋即跟上,清脆的“叮叮当当”声响起,着道服的师傅向外甩了甩衣袖,伴随着“叮当”声朝着几尊神像鞠了一躬,而后唢呐声和锣声接连响起……祝寿仪式开始了,着道服的师傅手持朝简跳起了“三朝蹬”,一边跳一边在嘴中念念有词。
三朝蹬舞步简单,双脚双手变化程度不大,基本在几个动作之间重复。
朝着茅竹水仙大王舞过几分钟后,着道服的师傅拿着酒杯,将酒水洒在香火面前,右手在酒杯内画印。当奏乐声停下,师傅跪下,跟在梁师傅之后吟诵,待奏乐声再起则再起身恢复舞步。期间师傅转过身,面向戏台边捏手势边念念有词,再转过身舞过后将酒杯放下,给身后的头人发香。待奏乐声再起,师傅以香替换了朝简,带着身后的头人朝拜起了几尊神像。最后由头人统一收起香,再点燃插放。
三朝蹬-中 🔗
奏乐声停下,师傅坐下身来,将茭杯放在身前,看起来似乎在休息,只有一旁的梁师傅还在念诵。但没能休息多久,奏乐声再次响起,师傅单手放在茭杯上悬空轻轻上下点按,而后向前俯下身子,再起身鞠躬,之后一动不动,只有嘴上轻轻吟诵着,头人们也都坐着。
如此持续了一段时间以后,师傅一拍茭杯,拿着朝简起身再次跳起三朝蹬,动作如故。当奏乐声停下,他跪下随同梁师傅念诵。后面只有梁师傅一人念诵,师傅一言不发,静静跪着面向神像。师傅再站起来时,重新开始三朝蹬——这一蹬蹬到了天色全黑,梁师傅停下给师傅拿来一张卷起来的纸,师傅跪下展开纸张。纸张呈白色,上面有一枚印章的盖印。师傅拿着纸张低头诵读,失去奏乐现场被戏台上音响外放的摇滚音乐声响充斥——我一直认为这戏台配乐和茅竹水仙大王的祝寿仪式十分不搭。
念完以后,梁师傅将纸张拿到火盆中与祝寿纸钱一同焚烧,奏乐声接着响起,唯着道服的师傅盘腿坐着,一言不发,不是是在等待什么,还是在休憩。
三朝蹬-下 🔗
着道服的师傅将茭杯上下一拍,梁师傅停下手中的动作,奏乐声也随之停止,两人又一前一后吟诵起来,接着着道服的师傅又开始起舞,但没舞多久便又盘腿坐下,唯梁师傅嘴上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梁师傅掏出手机,一边看着屏幕一边念着人名,着道服的师傅开始打飞。
师傅打飞的同时念着祝福本村村民的话语,出现诸如“鱼虾蟹”、“财源广进”和“平平安安”等字眼,念了好几分钟才停下。一阵清脆“当当”声响起,梁师傅接上,换作他独自发声——如同唱起歌谣一般,着道服的师傅再次沉默。
“铛——”唢呐声跟上,完整的奏乐声响起,梁师傅稍微大声唱了起来,着道服的师傅手持朝简,起身再次跳起“三朝蹬”,边跳边吟,身后的头人们有的连忙回头,或回过身,跟在师傅背后朝拜,点头如同捣蒜一般。
最后奏乐声变得愈发悠长,着道服的师傅作了四个楫后摘下了道帽和脱下了道服,只剩下越来越小的锣声——持续了半小时的“三朝蹬”结束了。头人们也起来收起了草席。
唱雷戏 🔗
“三朝蹬”过后,头人们燃放鞭炮,完成了在水仙宫附近对茅竹水仙大王的祝寿,村民们接连来给茅竹水仙大王上香,燃放自行携带的鞭炮和烟花,火光满天,吵闹不已。
我看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估计都是因为村中茅竹水仙大王的生日而从外归来。但估计明天会更多——村中习俗茅竹水仙大王诞辰当天外嫁女也需要回来祭拜。
文化室这一处的仪式做完,雷戏才刚刚在火光与声响中开始。一男角一女角面向茅竹水仙大王的神像跪着,背后的大电子屏幕上是一个巨大的繁体“寿”字,戏台两侧另各有一个小电子屏幕,上面都写着“今晚播出「婉娘情」”。村民们各自拿着小板凳坐在台前观看。
由于西埠村规模较小,位置相对偏僻,戏台场地也不大,因此观看雷戏的人数不多——至少相对赤马村要少上许多,但来到现场还是能感到热闹的氛围。平日这个时候无法在村子中的任何一个公共空间发现那么多老人、小孩甚至是年轻人。或许是受疫情影响,当三年未给茅竹水仙大王做过雷戏的西埠村再次开始唱戏,便也唤起了村民们进入公共空间内的欲望和动力。
还没到九点,文化室外门可罗雀,只剩下几位头人在守着几个神像。而直到十一点半,戏台下还能看见八九位爷爷奶奶的身影。村中年轻人都可能有点听不懂的雷戏,他们正看得津津有味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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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用雷州话称呼“师傅”时,也作“三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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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看管神像的头人家门口会插上两面大旗子,上面写着该神明的名号。针织帽大婶家的神像是茅竹水仙大王,旗子上写着“利兴埠主水仙大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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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有时候会因为师傅停下和头人确认某些信息时而感觉场面有些幽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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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州话中,第四声的侬(nong)一般是对小孩子的称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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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测原因是针织帽大婶觉得饭团阻碍她干活,心中不悦。事后饭团和我说,针织帽大婶告诉她,我被驱赶的原因是每次我过去都碰上她要干活,她没时间搭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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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没有问师傅这红纸是否有名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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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州话中,对男性小孩的称呼是发第一声的“阿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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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听阿用说,像这样的香便宜的也要五百来块,贵一些的上千元也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