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随笔38 | 土地公诞辰

· 1487字 · 3分钟 · 田野随笔

农历二月初二是村里土地公的诞辰。

我来到土地庙时已经九点多,有的村民刚祭拜完准备回去,有的村民则是刚刚来到。

叹婆和fz爷爷一起过来祭拜,她和村里的几个大妈大婶正在土地公的石龛旁摆放祭品1,而fz爷爷戴着帽子,只是站在一边看着。

我凑过去和fz爷爷交谈,他教了我土地公的两种念法,一种可以直接翻译为“老人公”,一种直接按照普通话的发音来音译为“土地公”。

叹婆似乎是让fz爷爷帮忙上香,后者有些不情愿,觉得麻烦,又或者是不必要,像小孩子发闷气一样扭扭捏捏。见状,f叹婆带着一丝愠色,没好气地训斥起fz爷爷,fz爷爷不服输,但也不反驳叹婆,丢下一句“我回去了”就离开了——相似的情况我在两人的家中见过几次,但我一直觉得这就是这对老夫老妻的日常互动方式,如同两个顽皮的小孩子。

叹婆祭拜完土地公后,我帮她将装好祭品的小桶提到了她的三轮车上。她邀我去家中吃饭,但我以还想看看土地公为由折返了。见状她也不再挽留,只是咧嘴笑笑——她每每张开嘴巴,我便能看到里头银色的牙齿。

土地庙上有两个村民一直守着,等待其他村民来往祭拜。一个是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小年轻,另一个是戴着帽子的奶奶。我试着和那小年轻搭话,他的普通话并不标准,看起来不经常讲。

坦诚说,和陌生人攀谈有时候比较耗费气力,但唯有迈出第一步,你才知道别人是否乐意与你交谈、相处。事实证明他是愿意的,在我自认为小心翼翼且保留克制的追问下,我得知他和那奶奶都是今年的福头,土地公诞辰这一天,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作为福头都需要早早(大概在六七点左右)将土地公的神像抱来土地庙,等到所有的村民拜完土地公以后再将神像抱回去与水仙大王放在一起。对了,大年初一这天一样要将土地公的神像抱回庙里,初三则可以由村民们自行抱回去。

福头与祖头和钱头可以说分属村中两套不一样的系统,两个福头管理和土地公有关的一切事项,看管神像、收取村民献给土地公的钱——土地公的钱只用在土地公的身上,例如神像上漆,如果今年的钱没有花完,便顺延至村中的下一期福头;祖头和钱头管理和水仙大王有关的一切事项,祖头看管神像,钱头收取村民献给水仙大王的钱。两类人的产生时间也十分不同,福头的产生时间并不固定,因为还福要“看日子”、选好日子,而祖头与钱头的产生则固定在水仙大王诞辰的前一天——农历正月二十五。这八个分属两套仪式系统的人基本管理着村中所有与神明祭祀相关的事宜。

交谈间,我发现小伙子对福头的解释并不详尽,他没有对我的提问表示反感,但偶尔有些闪烁其词,或是没有回应,我不清楚这是语言障碍的缘故,还是他本身对这些事宜了解有限——事后我对此事原因的猜测更多倾向于后者。倒是那戴着帽子的奶奶,她看起来更加了解各类事项,但只用雷州话进行解释。

说起饭团,小伙子直言他的父亲是饭团父亲的朋友,饭团的父亲回岛时会找自己的父亲喝酒,自己认识饭团,但交集不多。

小伙子偶尔和奶奶聊到明天的祈福,说到两位公祖到来需要开车去接,待神像来到村口以后再抬进来。

不多时,小伙子的母亲和一陌生妇女过来,四人围在地上摊开装着许多现金的塑料袋,数起里面的数额,给那做小卖部的妇女换了一些散钱。这时候来的人已经很少了,他们数过钱后都先行离开,只留下那小伙子独自守着——甚至在下起雨的情况。小伙子没有什么异议,就和他先前与我解释一般,历来都是如此,(传统)要求如此,下雨了也要守着,直到村民们拜完才能带着神像离开。我不清楚他何以准确判定来过的人已经齐了,但他也没有做更多解释。

和他好好道了一声谢,我顶着小雨离开了。


  1. 或许因为这个区域是用来摆放祭品,我看见村民走到石龛旁时都会脱下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