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包子

· 2386字 · 5分钟 · 黄国政

我与包子已有将近七年不见。

说起来,我虽与包子是初中同学,但并不熟络。记忆中,同学们都因为她圆嘟嘟的脸而喊她「包子」。

我也是。

初中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但每每想起那三年,却很是怀念,也很亲切。听志钧说,年前他在新中心市场摆摊调酒时,包子便专门过去捧场;同样是听其他同学说,由于身体不适,包子曾中断学业。

我说不上为什么,似乎只是想再见一次包子,即便我们不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或许念初中时说过几句话,如今却再也想不起任何细节。

没有理由,只是想见一见。

晚饭前,当浩妹问我今晚要不要见一见西瓜和 XT,我以完成开题为由拒绝了。结束今天的任务后,我突发奇想,问起他们还在不在外头,没曾想包子也在,我便打定主意过去,见一见大家,也见一见包子。

或许是缘分?原本不过是浩妹和西瓜等人一聚,却与包子偶遇,几人便一同吃起了宵夜。

我们在新中心市场的小吃街见了面,老王在家煮了一锅鸡杂粥过来,XT 穿着短裤,看起来像是刚刚和西瓜打过羽毛球,魔道仍然是一身黝黑的皮肤,老朱瘦下来了,戴着眼镜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斯文,浩妹……还是喜欢闷骚地耍宝,我走到包子左手侧——那是剩余下来的唯一一个座位,包子拿开放在椅子上书包,我与她打了一声招呼,感概多年不见。

包子好像没有太大变化,仍然是圆嘟嘟的脸,脸颊也同初中时那般总泛着红晕。

我和包子说不上几句话,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起身给她和自己各打了一碗粥,而后便听起其他六个男生「吹水」。大家没有聊起初中的记忆,或是在谈论高中的某个老师结婚了,或是谈及毕业论文、考研、工作……我看见包子只是安静地喝着粥,偶尔打开手机看一看。她没有参与进任何话题。

说些什么?当西瓜他们说起那位「传奇」的高中数学老师嫁到了北京时,我和包子解释那位老师给西瓜他们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太过雷人;当魔道和老王等人开玩笑,说话说到一半却又讲起雷州话时,我「抗议」怎么老是有人爱讲话讲到一半开始讲雷州话,包子说,家里唯独她不会雷州话;又或许是我想得太多,我担心包子只是坐在一边,便主动问起她是否还和初中的同学联系,她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初中同桌是谁?」我问。

包子说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另一个女生 W,我还记得我曾经就坐在 W 的前桌,恶趣味地用笔在优酸乳牛奶塑料盒上给代言的 TFBoys 涂涂画画,甚至将 W 气哭,我慌了阵脚,狼狈地道起了歉。记忆里,语文老师当时还在窗外经过,见此情景笑了起来。

之后我没再与包子交谈,六个男生还是聊得很欢,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我们都预备离开了,只有我觉得十分仓促。

一如此刻,我总觉得或许可以用文字留下些什么,但记忆干涸了,想象中的情感也如此仓促,因而匮乏。

「那你再坐一坐」西瓜笑着和我说。

我们还是走了,只有包子与我们离开的方向相反,大家好像没有怎么注意她,直到起身也还在继续话题,我与包子道别,她笑着向我们摆摆手,离开了。

……

回去的路上,我又说起与包子太久未见,老王煞有介事地说我们已经九年没有见过包子——她似乎从初二开始便因为身体不适而离开了学校一段时间,高一就在我隔壁班,我本疑惑为何这么近却几乎没有印象,原来包子高一没读多久便留级到下一届。

老王载着我,向在一旁开着电动的西瓜和 XT 询问包子的去向。按照西瓜的说法,包子现在在县城的卫校读书。或许是我的错觉?我似乎在他们的语气里听出一些感慨,又或者是所谓惋惜。老王说记得包子刚上初中时成绩很好,西瓜连说包子 6号 [1]

[1] 我们初中的学号按照小升初的成绩来排序,我还记得,包子6号,西瓜8号,XT10号,老朱24号,老王41号,我48号,浩妹60号。我相信大家谈论起学号并没有任何比较的意思,只是我们念初中时,班级的管理记名中经常以学号为标记,因而对此记忆犹深。我也会因为学号而怀念过去。 

,成绩当然不错。

我们没有再就包子的话题继续说下去,但我却忍不住在想,时间当真很快,和你们在一起时,我好像还能想起七八年前的那段时光,我们没变——我们仍然是同学,共享过一段最纯粹、天真和幼稚的时光;但我们又变了,彼此或多或少都已在渐行渐远,走在各自选择的道路上。

老王说,很快?可能毕业两三年后都能收到结婚的请帖了,越早进入社会的人越早结婚,就像 QH ,中考完后便去务工了——出了社会以后,家里一天天催,很快就会结婚了

XT 似乎赞同老王的看法。

我不语,一切确实都很快,即便大多数人都选择了考研,我们之间谈论的话题也已经越来越多地被就业、工作占据。将西瓜送回家后,老王问我以后做何打算,这么神秘。我有所保留地搪塞了过去,反问起他,他直言有口头协议,但看起来还是优先等成绩——他和 XT 都是如此,都决定回学校查成绩,之后再和家人告知。

我与老王和 XT 很少联系了,今晚也是因为想见一见包子,才见上一面,这才知道他们俩都搬到了我家附近的两个楼盘。如果我没有猜错,老王和 XT 的家庭条件都很不错,至少应当都能在他们进入社会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为他们兜底吧。又或许正因如此,当他们聊起初中隔壁班的一对情侣时,谈到他们毕业以后应当会走进婚姻——毕竟男方的家庭条件并不差时,我不免有些恍惚:当我们都如同祁克果和海德格尔说的那般被抛入这个世界以后,大家都在往前走着,在命运里,似乎许多自由都不过只是既定轨道上的划痕,在某些时刻里,我们的步伐都应该落于某个位置。大家已走在了前头,我却好像还后知后觉地徘徊着,即便是步履不停,也仍然慢了几拍。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我与老王和 XT 好似已隔着一些什么。

他们关于考研的讨论似乎如此习以为常,一种理所当然,生活中必经的历程,一如他们关于婚姻的讨论,不经意的那些看法——那些似乎本就没有太多起眼之处的话语,为何在此时此刻让我感到陌生?或许这是我的问题,或许他们所谈论的其实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内容,而我不过是一个浮想联翩的局外人。

又或许,我想知道,下一次再见,我们会讨论什么话题?

又或许,我更想知道,下一再见包子,又会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