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硇洲岛已经有37天了,相信这段时光一定会是最难忘的一段记忆。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也发生了只有回忆才会发觉的故事。
原来会很遗憾,总觉得没能好好记录。也是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我才想着不要拘泥于一板一眼的记录——不必将在黑石屿的每一天都一五一十地写下来。我觉得写博客其实也是写情绪,最好是让情绪顺着指尖漫过键盘的每一处。
自己是自己博客的第一位读者,如果自己读起来都觉得如同流水账,味同嚼蜡,也很难期待给别人呈现自己值得记录和被看见的生活。
我就要离开硇洲岛了,刚来的时候一直很纠结,方静师姐来到这里和很多村民聊过天,实际上可以认为做了不少访谈。如果要提及前面的田野营成员,他们虽然只来了10天左右,但也专门收集了很多访谈资料。相比起来,在这里要待一个多月的我好像在这方面逊色了很多——以我自己的标准来看。
神奇的是,这两天好像可以和自己稍稍和解了一下。我就是我,为啥总是很用力、很使劲地朝别人看?就方静师姐来看,我很佩服她,一直记得她在中央民族大学的人类学复试时讲了一个在硇洲岛的故事,引起了考官的兴趣,最后以综合第一名的成绩被央民录取了。这也很容易让我想到大一的时候是如何膜拜婉婷师姐——优秀的校辩论队队员、全年绩点第一、综测第一,和老师发表了一篇C刊,最后保研到了东南大学的社会学。
现在想一想,大学入学以来,我一直在不自觉地想跟着某个师兄师姐的脚步。大一整一年是婉婷姐,大二的第一学期逐渐变成定量研究弄得很厉害,和好几位老师合作发文章,且已在国外C刊发表论文的陆泽凯师兄。第二学期因为和兵哥待在一块,我们一起读书,一起吃饭,对人类学的接触也越来越频繁,兵哥强调阅读的观念和人类学的思维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后来还得到前往浙大上课的机会,我的注意力逐渐从社会学定量方法转移到人类学。同样是社会学专业,但因为随兵哥一起读书,并来硇洲岛做田野,同时成功被央民录取的方静师姐便不知不觉成为了我最大的榜样。
但我好像总是没有为自己确证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就是我,我不会是我仰慕以及仰慕过的人的模样。我时常看到自己的局限。我无法做到如同婉婷师姐一样那么喜欢辩论,我会经常卡壳,我会没有话讲;我做不到如陆师兄般花费大量时间研究定量方法和发表论文,我更喜欢解决学习R语言时遇到的问题,以及学习R语言看起来酷酷的可视化技术;我没能像方静师姐一样,在黑石屿可以早上很早起床,可以经常在村子里逛,和不同的村民都唠唠嗑。
那……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如果不回头看从前,看现在,就看我在黑石屿的这段时日,我觉得我也有我的特点。特点,无关好与坏,无关优秀与低劣。我能用心去和摊位的渔民一起解渔网,我愿意让自己融入摊位中的气味,海风的、虾蟹的、汗水的。我可以坚持几天都认真花上大段时间(一个中午,或一个下午,有时可以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六点)与渔民一起解网。或许因为如此,至少附近摊位的阿姨都记住了我。我时不时都会挂念着,喜欢把脚放在堆积螺壳的箱子里的周阿姨,她虽然不记得我的名字,但总是会关心我是不是已经离开村子;只见过我两次的谢奶奶,不知缘何很喜欢我,认为我脾气好,面相也好,竟然想着帮我牵红线;每次我到摊位,美玲阿姨都一定要给我带一袋螃蟹回去,她记住了我的名字。
在村子的这段时间,我也有了许多变化,小婷和周一的观察给了我提醒。当我带着她俩去到谢友言爷爷的摊位时,我轻车熟路,游刃有余,就好像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好像我原本就在这里很久,到了以后便开始翻手套和小刀。爷爷和奶奶不想让我们参与劳作,我也坚持,看起来“大胆”,丝毫没有放不开。在小婷和周一眼里,我融入了此地。开口闭口之间,我多少也能和爷爷奶奶讲上两句雷州话,尽管我还是听不懂他们的交谈。
除此以外……我在黑石屿的工作中也参与了很多,接待客人、洗碗、打扫房间……说起来倒有点义工的感觉。过去会认为自己本质是在偷懒,这不是我最应该做的,我来到这里的本职任务还是协助饭团做社区文化的研究和转化。我为此愧疚过。但现在想来,当“木已成舟”,我却又不自觉安慰自己这也是属于“我”的一部分。
我不是方静师姐,我无法如同方静师姐,我也……不必和方静师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