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21日,凌晨4:40,新包过一次药的五根右手手指还是在发疼,我再也无法忍受着反反复复的疼痛在迷糊中半睡半醒,决定下床打开电脑写些什么,关于疾病带给我的痛苦、迷茫和不规律生活对我的惩戒。
这一刻是安静的,我的灵魂终于暂时得到了栖息的时刻。在千万个日常里,琐屑的生活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杂音,试图占据我生命的空间。它们是门外无数走过的脚步声,让人去想未来的生活在何处,争渡,争渡,我们试图掌握自己的生活,让它在感知中变得高度可控;它们是注意力无法再汇聚一处,当试图静下心来看看某篇文章时,微信、朋友圈与豆瓣随时准备在下一刻掳走关注,我感到一阵恶心,一阵虚浮,伴着手指头的疼痛,我心灵无法安顿;它是我关于左手中指存在明显感染迹象的时时刻刻的忧虑,对必须处理的问题却总感到无法启齿的分裂一般的痛苦——我相信灰指甲的真菌可以在血液中传播,尽管原来只包了七根手指,但剩下的三根手指随时可能被感染。但三天前给我重新包药,态度非常认真的另一位大哥讲出了一系列与态度不负责的大哥截然不同结论,我好不容易对他建立起了信任,但当谈论给左手中指包药,我将价格从500谈到400时,我感到痛苦和迷茫。
我没有急着给左手中指包药。几个星期前,态度不认真的大哥告诉我脚趾头包两只大脚趾即可,其他的就是小脚趾有迹象;但三天前的态度至少很认真的大哥告诉我大脚趾旁边的脚趾需要包药。我无法辨明真实性,我的判断在此时完全失灵,我只知道脚趾确实存在少许迹象,让我感到难受的是我似乎只能听任调遣。对态度不负责的大哥来说,原来给我手指包过白色的药团,刮过一次病甲即可,甚至后续的护理基本都是草草应付,刮甲,随意地用碘酒和酒精给我消毒便预备打发我回去上药。但态度更认真的大哥告诉我,还有病甲没有刮干净,要重新上药,且指甲上白色的印记是死去的真菌,还残留在里头。我问它们会自己降解吗,早在几星期前,态度不认真的大哥告诉我没关系,它会自己消失的;但态度认真的大哥告诉我不会,这些真菌还残留着,用刮甲刀挑一挑指甲,会明显看到里面是空的,必须清理,说着他刮了起来——很疼,因为指甲没有软化,最后也如他所言,里面大部分区域是空的。那位态度不负责的大哥走过去,似乎还挺疑惑他怎么那么卖力,以为我的指甲该好了差不多。
我心里很是激动,打算下次,甚至每一次都找他护理。但很快,聊到左手中指和脚趾——他的耐心讲解是让我信服的,但当聊到价格,我从一开始的一根500聊到差不多400,我没了分寸。到底真实的地方在哪里?我的第一反应是想逃避,又要花钱,父母会怎么想?为什么我如此倒霉,又有一根手指头明显感染了——尽管其可能过去就已经感染,只是症状十分不明显,就像今天看到的甲盖上有许多凹进去的小点,有的呈现出和指头肉不同的纯白色——该怎么开口和父母说?我怎么总是要在这方面花这么钱?没完没了……我还分不清,在他们指引我消费的过程中,究竟有多少在我消费以后还保留着认真和负责。
我带着时刻在作痛的五根手指头回去了,这次包的药是深棕色的,我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个缘故,真的好疼,右手甚至无法正常触碰物品,晚上11点躺上床,要到凌晨1点多睡着,半夜还会疼到醒来。问过那位至少三天前还很负责的大哥,他告诉我没关系。我想起第一次包药时某根手指也会作痛,但不如这次,就没有怀疑。
或许是手指头带来的疼痛,又或许是用药杀菌会让我身体虚弱,还可能是这段时间调整作息身体没能适应过来,我感到一阵同时宰制着我精神与肉体的疲惫、虚弱和无力。期末考试来了,我无法专心复习;翻开书本,我无法看下去;躺在床上,我很难沉沉睡去。我就像吊着半条命活着,做什么也不畅快,生命之涧的水流本应欢快地流淌而过,经过石块时发出“叮咚”的声响,此刻却好似凝滞了,变得浑浊粘稠,艰难地前进。
似乎做什么都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并且很快耗尽。我想将这苦痛牢牢抓住,面对着我,但偏偏思绪还割裂开,散落开,我毫无知觉地被动地感受着指头上的疼痛,毫无情感地看着厚厚的教材,我毫无意义感地对自己的生活失去了对焦的镜头。唯有在吃农心爷爷的帝皇菠萝包时,我感到好过了一点。晚饭吃多了一些,吃完以后我没有心思去复习了,我突然什么也不想做,打完电话后只想躺在床上——其实也不想躺着。一切我现在试图感知的事物都变得毫无意义,没有指引,没有可以踏足的地方,我的灵魂不知道应该栖息在何处,我的内心无法得到安宁——我想,旧日里的平常我的内心没有主动呼唤平静的需要,但此时它需要,我也因此发觉我是如何深陷在巨大的无力、虚弱和万事万物都没有意义的叙事里。
手指头很疼,恢复的期限遥遥无期,还有感染的中指,必须要包药,但我不知道怎么和父母开口,纠结和无助漫长的忧虑。脑子里闪过许多杂碎的事物,看过的小说内容,熬过的夜以及对身体消耗产生的恐惧和决心反抗,某篇文章的标题和字句,某首音乐的某段旋律……还有外界的声音,楼外的说话声,舍友打呼噜的声音,环卫工推着垃圾车,车轮子碾在路面上的声音……他们破碎并杂乱无章地交织在一起,偶尔轮番出现,偶尔组合在一起出现,我感到烦躁、淡淡的恶心,但很快它们就像沙滩上混乱的痕迹,被虚弱、疲惫和无力的潮汐漫过,而后没入身体内沉默的海。
他似乎能暂时拯救我。
初二那一年,当我第一次听说林肯公园的主唱自杀时,我跟风在QQ空间上缅怀了他。我没听过几首歌,听来听去都是《Numb》。虽然事实上我在mp3上下了不少他们的音乐,但没听懂——我听到有人在唱歌,他们似乎很用力,也很酷,仅此而已。
由于是跟风,不久后我也慢慢淡忘了林肯公园。
这段时间想起了林肯公园,再听时,《In the End》、《What I’ve done》、《Battle Symphony》、《One More Light》、《Numb》、《Leave Out All the Rest》、《Crawling》和《Somewhere I Belong》等等却莫名给了我一股力量。
过去跑步的时候喜欢听周杰伦,是感情的小调,《晴天》、《爱情悬崖》和《园游会》等等都已经听过了许多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但当我回到林肯公园时,我听到了来自生命的嘶吼,听到了一股从心底虎跃而上的嘶吼,听到了灵魂的咆哮和战栗。那是我此时此刻所喜欢和向往的感受,一股淡淡的痞子气,不,更多的是一种生命力,还有不甘、有力量,我好像在查斯特·贝宁顿的嘶吼中找到了一股关于生命的力量,不再是一股简单的酷酷的感觉,而是一种纯粹的怒吼、嘶吼,一种穿透的力量感。
我似乎迷糊了很久,在生活里头,自卑、顾影自怜、矫情和脆弱被刻在心灵深处,但我,和我想象的每一个人,都在等待一股冲破一切的力量。我们需要咆哮,需要怒吼,也需要嘶吼。我们的灵魂动荡不安,但唯有将自己破碎一遍、燃烧一遍,将所有能量狠狠释放出来,才能迎来最后的宁静。
不要委身于看起来毫无感官痛苦的无感和舒适,也不要委身于即时快乐的欲望深渊,去撕裂,去怒吼,去咆哮,去感受身体的痛苦,循着它寻找因被生活蒙骗而丢失的灵魂。
我说不清楚查斯特·贝宁顿的嘶吼为什么会给我一股难以言状的力量,但当我听着他毫无顾虑、酣畅淋漓地嘶吼时,我心中生起了一股一起嘶吼的冲动——我等待了许久,我的周遭如同一座隐形的囚笼,我已经迫不及待地为生命向着虚无缥缈的前方奋力挥出一拳;我多希望自己能像他一样紧紧握住麦克风,俯身向前,将所有的劲头都释放在咆哮中,这一刻我想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力量,忘记一切迷茫、忘记一切恐惧,忘记一切虚弱和无力的痛苦。
如果灵魂无法安顿,倾尽全力的嘶吼,寻回来时的路。
请再给我一点力量,查斯特·贝宁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