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随笔8

· 1871字 · 4分钟 · 田野随笔

今天我去找了谢爷爷。虽然天气很冷,但他仍然在整理渔网,预备下午出海。

他邀请我到家中吃早餐,想到自己一直不知道他家的地址,我决定跟过去。

见到我以后,奶奶非常开心,连忙让我坐下跟他们一起吃饭。奶奶热情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甚至在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田野。

她非得让我和她一起吃饭,煮完汤以后专门挑了一个大碗洗干净,装了满满的汤给我。我已拒绝过一起吃饭,但想到啥也不吃就坐在旁边会不会有点尴尬,便答应喝一碗汤。没曾想奶奶除了给我打满汤,还加了两大块排骨,之后更是塞了一瓶王老吉给我。

“有空就来哈,煮饭给你吃。”奶奶笑着,用雷州话说。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心中不想麻烦,但是口头上拒绝似乎又显得太生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只能“傻笑”。

印象中这句话奶奶重复了几遍,依稀间,我似乎还听到她说把我当作自己孙子来看待。

“你要是昨天来,就能给你大虾了。”奶奶说。

这几天谢爷爷出海都是捕虾,昨天还捕了十斤半,一斤买五十,一共卖了五百多块。

趁着一起吃饭,我问了奶奶的名字,得知她姓梁。

爷爷吃完早餐继续去整理渔网,梁奶奶接了一个电话后吃完饭便赶着到镇上交医疗费。她把门留着敞开,我问她不怕陌生人吗,她笑着说不怕,这里都是好人,让我在这儿慢慢吃饭,而后便开着电动车走了。

走之前,她硬是塞了两个橙子到我背包里。最后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洗完自己的碗筷后,我顺道把谢爷爷和梁奶奶的碗筷再洗了一遍——他俩洗过的厨具上仍然带有不少油渍。我自己的奶奶洗碗是这样,霞姐的岳父洗碗是这样,妃珍爷爷和叹奶奶也是这样,老人洗碗似乎不大讲究,一般都会留下油迹。

……

中午和饭团还有小庄聊了一会儿,为之后的田野调查做了一些规划。我才知道他们已经把村庄的家户基本信息收集好了,目前希望一起做的事情是印证过去田野营搜集的关于村中渔业生产方式和神明信仰的资料,之后形成文章。

听了饭团和小庄的意见,我突然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变迟钝了。这几天在村子里走,我没有带着什么问题,或者说想不出有什么问题和方向。饭团建议对比一下冬夏两季渔民们的生产状况,例如:

  1. 捕物目标——西埠村捕蟹为多,但也有虾和鱼,这三种捕物在冬夏两季的捕获状况如何?
  2. 合作方式——如谢爷爷、陈姐一家这种是夫妻组合出海作业,他们一般捕的是虾,卫国一家、嘉豪爷爷一家、嘉豪太爷爷一家这种是父子组合出海作业,他们一般捕的是蟹,这种“夫妻组合”和“父子组合”出海状况在村中的统计状况如何?分布如何?这两种组合是否完全分别准确对应捕虾和捕蟹?
  3. 绑蟹方式——前几天我在卫国家摊位观察,发现绑冻蟹的方式和我在佟萍家学会的绑梭子蟹的方式不一样,那么是绑冻蟹和绑梭子蟹的方法本身就不一样,还是不同的家户摊位有自己不同的方法?

此外是将搜集过的神明信仰资料找村民做一个印证。今天是冬至,村里有不少家户将其当作重要的节日来过,小庄吃饭的时候还和我说“冬至大过年”,早上我还能听见放鞭炮的声音,但是我和谢爷爷聊起冬至的时候,他说他们家不过。那么我们搜集的资料也有必要和不同的村民对一对。关于神明资料这部分,我们规划首先将过去的资料分类,基本可以分为神明的背景、拜神的程序、拜神的禁忌和人与神的故事;其次锁定印证对象,饭团建议找为村子拜神做过仪式的一位道士、陈老师和佟萍的爷爷。

想到我们大家和佟萍的爷爷接触都不多,而他作为老村长掌握着许多信息,这回我觉得不能再等,当即决定先去拜访一下。路上我买了一小袋橙子,直奔佟萍家。

到佟萍家的时候,佟萍父亲打电话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我这时候犹豫了,突然有些不敢敲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田野预备对话第一次接触的人时,我的第一反应总是想退却,虽然最后我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大门。

开门的是佟萍的父亲,我猜到这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家,同时在心中琢磨着应该说的话。我还做不到如邻里街坊那样串门,不得不为自己的拜访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我以佟萍一家时常在摊位给我送螃蟹,于是想买一点东西回来看看为由和叔叔打了一个照面。佟萍的父亲还记得我,但我俩没话说,就像我和嘉豪的爷爷待在一起一样。他有些局促,甚至都没有看向我,眼神飘向别处。我只好寒暄一下,打听到佟萍的爷爷还在住院。

我知道只有我俩在场很难开启话题,为免尴尬,我识趣地说等下次阿姨在家我再来拜访。叔叔应了一声,看着我离开。

这让我想起昨天早上出门见到嘉豪的爸爸时也是一样的状态,我们只是轻声打了招呼便擦身而过,卫国、巴斯的两位表哥与我亦然。为什么我与年轻男性找不到话题,相处起来比较尴尬?暑假那会儿朝易和村中的同龄朋友有几次都喊我一起喝酒和吃螃蟹,但我都拒绝了,现在想起来真是一个巨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