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降温了,我看了一下天气预报,气温在17℃。
渔民们该干活还是干活,穿着工作服解网。
我往村东走,路上遇见一位村民,他用雷州话和我说了几句什么,我依稀感觉他把我当作村里人。遗憾的是我彼时没听懂,有些慌张地应了一声,点点头便离开了。
我下意识走到了“虾皇”的摊位,ly奶奶正坐在网床上,看着“虾皇”和月婶清理渔网。
远远见到我的时候,ly奶奶的眼睛似乎亮了起来,她问我回来怎么没跟她说,我笑着说前几天过来的时候她都去看病了。我预备坐在眼前的凳子上,月婶用雷州话和我说这椅子“肮脏”(大概可以直接音译为lanzai),让我坐另一个凳子。
我在这一篇的随笔中写过,yy爷爷和ly奶奶是“虾皇”一家的亲戚,两家的摊位挨着,前者的在下面,后者的在上面。两位老人偶尔会来“虾皇”的摊位帮忙,或者是聊聊天。
谈话间,“虾皇”和月婶提起我前段时间带来的L,用雷州话问我女朋友去哪了。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说她回去了,半晌后才急忙澄清那不过是客人。她们笑着,说大家看着都以为是一起的。我心里暗暗叫苦——哪来的大家。
听罢,ly奶奶用雷州话颇带正色地说我年龄还小。
我自认感受到月婶和“虾皇”对我的到来表示出了开放的态度,就好像遇到一个认识的普通村民过来,他们继续干手上的活儿,但是会和我聊上两句。这让我有点意外,可能是因为我有几天没出来了吧。
想起我父母的工作,ly奶奶和我说起了贷款的想法。我想我需要谨慎一些,不能随意给他人任何或轻或重的承诺,便只说回去了解一下。月婶在一旁和ly奶奶补充起贷款的事项。
过了一阵子,村里响起炮声,听闻祖要生日,过几天村里会搭台唱戏,村民们已经开始拜祖了。我和ly奶奶循着炮声找过去,她回家想拿酒杯,被yy爷爷说了几句后空手和我离开1。路上ly奶奶提了几次天气太冷——我注意到她虽然穿多了几件,还戴了一顶粉红色的针织帽,但是没有穿袜子。
在刚搬了水仙大王神像的人家门口,几个陌生的村民看着我,ly奶奶帮忙解释我的来历,说我来这里旅游、实习,听罢,其他几位村民也没有追问,只有一位村民说以为我是谁家的孩子。
有中间人的帮助,感受真是不一样。
出门的时候,我在村路边便见到有村民开着电动车,后座上的村民就抱着水仙大王的神像不知去哪。看来村民是抱着水仙大王的神像在不同的家户之间轮送,只是不清楚这究竟是村民们自发请人将祖抬到自己家,还是祖的生日要到了,需要在不同的村民家轮拜。
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我去了一趟fz爷爷家。中途想着给巴斯的姑丈送一包牛肉干尝尝,但没找着他,便决定先拿去给fz爷爷尝尝。
还蛮有意思,fz爷爷说牛以前经常给人们干工,甚至对某些祖有恩,他们不能随便吃牛肉,像叹婆供奉着祖,而这祖不允许人吃牛肉,她便不能吃。类似这样的小禁忌还有一个,那便是上回我带着L来找他时,他说这边坐船的时候不能只有八个人——可以少于八个,也可以多于八个,但就是不能仅仅八个。而且这八个人里面要是还有女性,那便更加危险。这让我想到八仙过海,因为岛上神明流动仪式要用到的相关材料和器物上大多印有八仙过海的图画,例如祖的轿子、祖的锣鼓推车帷幕和旗子等等。
聊回游神,fz爷爷告诉我头人之中有一个总头负责统筹仪式,例如十二到十五的游神,就由总头召集各村的头人开会,定好路线和时间游哪几个村子。十二到十五的游神与初八不一样,游神的形式是特定的几个祖在信奉他们的村子中巡游,十五之后就结束,不能再游。我问爷爷总头在哪,他说在孟岗那边2。
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还聊到这两天的天气——爷爷觉得前几年都不冷,但今年冷了。我看见他脚上同样没穿袜子,让他穿上保暖,但他说不用。
“天气冷了,海水就是暖的。”爷爷说。
聊到他明天要到海上收网——本来我还想和他一起去,但怎知收网的时间可能要从早上七点持续到中午一点,我只好放弃。一来担心晕船影响爷爷作业,二来爷爷也不同意在寒冷的天气里带我出海。顺着袜子保暖的话头,我让爷爷出海的时候戴个保暖的棉手套,他说不戴,要戴就戴胶手套,可以拉网也可以解网,但是戴保暖手套只能拉网,不方便解网。
中间,我去看了一眼因为感冒在棚子里头吊针的叹婆3。我有些惊讶,在爷爷棚子出入的一个稍微上了岁数的陌生大叔竟然是“村里的赤脚医生”——fz爷爷原话如此,叹婆手上的点滴应该就是他打的。我走到叹婆面前时,他就坐在叹婆床沿看手机。
昏暗的灯光里,叹婆戴着针织帽,身上盖着一张被子,向我抬起插针头的那只手,和我说要是没吃饭就留下来吃。我连连说已经要准备回民宿吃饭,让她好好休息,下次再来看她。
回去之前,我和fz爷爷一起处理了一只吃了药的老鼠。爷爷似乎还想留我下来吃饭,我说下回再来一起喝点酒——我想起我俩之前一起边喝药酒边吃油角的场景,心里琢磨起下回可以带点什么来,比如花生?他笑着点点头。
我觉得现在自己和fz爷爷相处变得更加游刃有余了一些。或许因为我们更熟悉了一些,共同经历也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而增多。我即使没有提前准备什么问题,也能相对自然和自如地与他相处,暂时没话讲也不会慌张或者膈应。相比之下,和yy爷爷、ly奶奶以及“虾皇”和月婶相处时,我感觉更多的还是局促,会显然地发现自己逐渐没话讲了,在沉默的间隙里不知道如何调度,于是感到尴尬,并且会胡思乱想,不知所措——我很害怕这种不自然。
如果能和他们一起干活,我会觉得舒服很多,就像暑假那会儿去帮tp一家清理渔网。